Sumronhus

无尽夏

【喻黄】江湖客



杨柳岸,晓风残月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-《雨霖铃·寒蝉凄切》


喻文州是被一阵混在呼啸风声中轻微的窗子闪动的声音吵醒的。

他坐起来,觉得烧着炭火的房间有些发冷,抓起旁边厚重的冬袄匆匆下了床,便和在药柜上翻箱倒柜的剑客撞了个正着。

“文州?我吵醒你了吗?”风尘仆仆的人一惊,险些把手里的药砸到地上去。

“你怎么下来了?”黄少天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瓶瓶罐罐端稳,道:“地下凉你赶紧睡觉去啊!我马上擦个药洗个澡过会就来。”

“没事,过来看看你,又受伤了吗?”喻文州偏过头轻轻咳了两声,拉住黄少天的手,皱了皱眉,“怎么这么烫?是发烧了吗?感染了?”

“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,一点点小伤而已。”黄少天仗着恋人冬天鼻子不灵闻不清血腥味就胡说八道。“已经胡乱包扎了一下,离得近,顺道来你这蹭点好药使。”他反握住恋人永远都热不起来的双手,哈了口暖气,轻轻搓了搓,“是你手太凉了。”

他把脑袋靠到对方肩上的狐毛上满足地蹭了蹭,语音含混地小声说道:“太想你了,就跑回来了。”

“又胡闹。”喻文州轻声笑笑,“咳咳…洗完澡就过来吧,我帮你上药。”他清了一下嗓子,把外袄往身上紧了紧。

他微微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栗色的长发,用冰凉的指尖抵住黄少天的额头,“我知道你身上有伤。老仗着我鼻子不好使就想蒙混过关,嗯?”


黄少天尴尬地吸了吸鼻子,轻轻笑了。


黄少天所说的“胡乱包扎”是真的丝毫没有章法,喻文州轻轻挑开腰侧被染了点点猩红的纱布,就是两道皮肉翻起来的狰狞的刀伤。

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,疼得胸口发麻,似乎自己又倒回到了冬天最冷的那几天,体会了一把他咳得手哆嗦到连银针都施不下去的感觉。

他轻叹了口气,小心翼翼地揭下纱布,伤口立刻就见了血,顺着那人精瘦的腰滑落。


“嘶”黄少天轻轻抽了一口气,伸手胡乱地抓住了那人腰迹余出几寸的腰带,“好疼……”

“呼……”喻文州无奈地低下头,微微闭眼朝伤口上吹了吹,一只手温柔地把黄少天快滑落过眼角的冷汗擦去,“刚才进来偷偷摸摸想躲过我时没听见你喊疼,现在终于想起来了?”

黄少天正大光明地装聋,抓起喻文州萦溢着草药味的手指嗅嗅,讨好般地亲了亲,张口就胡言乱语,“这不没办法吗,对付那种人正面交锋最干净最利索,我只不过没想到……”

“你肯定……想到了。”喻文州轻轻打断了他,又低头咳嗽了好几声,手有些颤抖,惹得黄少天皱了眉,“下次别在一个人那么莽撞。”

“我会心疼。”


幽暗中的炭火爆出一颗橘红色的明亮火星。


“知道啦……”黄少天眨眨明亮的眼睛,汗珠悄然滚落下去。他一眼一眼偷偷看着眼前的人,想想每一次都能将浑身伤痛抖落给他一人,便乘喻文州扭头的瞬间,在昏暗中悄悄弯了下嘴角。

真幸福啊,他想。


“好了。”喻文州把最后一条纱布缠好,站起身来把柔和的烛光吹灭。

他躺在黄少天身边,谨慎地避开他身上的伤,揽住他的背,隔着中衣轻轻摩挲了一下对方漂亮的蝴蝶骨,“我哪一次再见到你的时候,你不再是一身狼藉啊,少天。”

“也许等我哪一次碰见你时,你不再是一身病骨了。”黄少天迷迷糊糊地抓住他被中有些突兀的腕骨,“你眼下的青黑已经快垂到地上去了。”

喻文州笑了笑,呼吸有些沉重,“休息吧,东西柜子上都有,明天你拿就是了。”

“嗯。”黄少天轻轻呢喃了一句。他似乎听见身侧的人又笑出了声,柔软又冰冷的嘴唇在自己额头上蹭了一下。

“快春天了。”他听见他说。




春雷滚滚。


黄少天张开眼。

“怎么又梦见他来了。”他轻笑出声,用手盖住了眼睛。

一夜风吹,海棠落了遍地,杨柳绿了满梢。

屋外的细雨顺着廊沿滑落,惊起阵阵涟漪。

屋内架上琳琅的药材,飘荡着苦涩的清香。

他想起曾经有一个连自己都治不好的糊涂医者,披着暗紫色的狐裘,灰白的发梢上沾着清苦的草药味。

那人眉眼带着笑,一次又一次用苍白的手为他疗伤。




当朝史书有记,太和六年,蓝溪阁一霸江湖,其中最出色的剑客夜雨声烦负一剑名扬天下,世人称赞其为“妖刀”。

太和十四年,妖刀退隐江湖,无人知其踪。




没有人能听我诉尽一身伤痛了。


也许时间不算太长,但我的确拥有过最美好的爱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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